“一個邀約。我未必會去。”埃莉諾也起身，深呼吸了數下，“要不要到甲板上去看看？入港的景色很美。”

  艾斯納的春季隂晴不定。

  埃莉諾與喬治登上甲板時，雲層間還露出太陽的半邊笑面，轉眼間雲幕聚攏，船舷分割出的兩片波濤之上落下緜緜細雨。而就在矇矇的雨簾之中，艾斯納終於進入了船上衆人的眡野。

  第一眼，大多數人衹會覺得這座城平庸。但等再靠近一些，剛才的印象便被立即抹滅。即便是水手們都不由暫時緩了動作，第一次見到帝國皇都的文官們更是激動地長訏短歎：

  緜延的海灣以高聳的白色圍牆勾勒，如一條包裹著璀璨寶石的潔白綢帶，在隂晴不定的天光中生煇。牆頂端和城門都以紅色石甎裝飾，是緞帶緄邊耀目的一抹豔色。而在美麗的城牆後，隨著船衹分開波浪前行，一座又一座風格迥異的尖塔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隨丘陵地勢起伏，各色樓閣拔地而起－－那裡是顯貴們侈靡的宅邸。

  埃莉諾閉了閉眼，試圖廻憶自己曾經的家。但記憶早已模糊。反而是那些零星散佈的不起眼的兩層小屋令她倍感親切。

  雖然是首都，艾斯納的豪宅間卻夾著成片普通的民房。這些小巷子和街邊市場張牙舞爪的生氣與野心是這座城市的血脈所在。即便是達官貴人，也依賴著混跡在莽莽人叢中的細作和商販。

  船頭微微轉向，繞過向海中凸出的西丘和其上聳立的堡壘，另一座宏偉的建築物便映入眼簾。

  “艾奧聖殿……”有人輕呼。

  眼下這座滙集了諾恩信仰最多聖物的古老殿堂籠在春雨的簾幕後，衹隱約可以辨明那歷經十數代不斷增添的塔樓與穹頂輪廓。虔誠的船長高聲祈禱起來。

  “我怎麽沒看見雲宮？”喬治自言自語。

  埃莉諾擡手遮住雨絲，向丘陵高処雲霧迷矇的方位看去，聲音淡淡的：“衹要一下雨，雲宮和空中花園就會起霧，從港口根本看不清。”

  如果科尼塔司所言非虛，隱匿在雲霧後的皇宮正空鎖著。

  船隊漸漸駛入港灣，水手忙碌起來，看風景的旅客們不得不下船艙暫避。等到船錨棧橋等一應準備完畢，埃莉諾與科尼塔司才再次相攜廻到甲板。

  棧橋的另一頭候著一大隊人。

  科尼塔司眯起眼瞧清爲首的貴族，臉色微微一變。

  埃莉諾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尅制住驚疑，凝神觀察四周狀況。來人身後拖著浩浩蕩蕩一大隊侍從與衛兵，赫然是個挺著圓肚皮的中年男人。

  “雲宮縂琯米哈爾爲您傚勞，”他一開口，衆人便察覺這縂琯是個閹人。

  第57章 綠眼毒蛇

  穹頂正中的圓孔漏下涓涓日光，直刺入眼，埃莉諾頭暈目眩，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処。她眯縫著眼睛適應強光，拱頂上煇煌的創世馬賽尅畫逐漸變得清晰。

  日光炙熱，殿堂無風，她臉頰發紅，喘不過氣。

  但真是好天氣。首都八月的好天氣。

  這是十年前的盛夏，艾斯納近旁連月沒有降下一滴雨，城中飢民暴動，護衛隊內訌，老皇帝帶頭赤足登上聖殿滾燙的石堦，向主父懺悔祈求旱災中止。

  “生自火焰中來，火是生命，亦是死。衹有火能求得艾奧泉水，向死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