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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1 / 2)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都说人怕妖,你既是妖, 你怕我做什么?”

  她有些委屈地揉了揉她那秀气精致的鼻子, 在那好看的鼻子上留下一道滑稽的墨痕, 她苦着脸说:“谁叫你方才的样子,好凶······”

  她俏生生的模样,胆怯怯的声音,虽然碧芜的样貌他已经看了许多年, 唯独今天变得格外动人,他明知道她是个妖,心中却仍是一时间柔软得不成样子。

  他拿了自己的帕子为她擦了鼻子,又去擦她的手,他手心凉凉的,却让妖娆的心中生出一种淡淡的温柔,如藤蔓一般蔓延到五脏六腑。

  他问她:“你是妖,为何不去好好修行?”

  “我喜欢呆在这里,我喜欢这里繁华热闹,喜欢这里好吃好玩,还喜欢······”妖娆没有说下去,却是憋红了脸。

  “可是做侍女,远不如做妖来得自在,会很辛苦的,你可想明白了?”

  她坚定地点点头。

  他却突然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要想留下来,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绝不能害人,你可做得到?”

  她再次坚定地点点头,复又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我妖力尚浅,虽然白天可变成碧芜的样子,可是晚上又会变回自己的模样,猴大婶说,只有吃了人涨了灵力,我变幻的时间才不用受限。”

  他想了想:“这个倒是不难,今日起,你每晚便在我的偏殿休息,对府中人只说是我的意思,为了上夜方便。”

  自此,妖娆便将吃人涨灵力的心思收了起来,安安心心地做了碧芜。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轻易地便信了她,把一个妖安排在自己的偏殿里,日夜相对。

  妖娆做惯了妖,起初总有些不适应,每每犯了错,孟禹泓总是护着她。做起事来,妖娆自然是比不过碧芜的,碧芜的女红做得很好,从前有什么针线活,他交给碧芜是最放心的,可是妖娆不会。她有一次心血来潮地想要缝个荷包,缝得惨不忍睹不说,第二天孟禹泓便看见她左手那几个手指被包扎得像几个粽子。还有上夜的事,从前的碧芜最是警觉尽责,孟禹泓若有什么吩咐,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主子面前,可是现在,有许多次,都是他半夜醒来帮她捡起踢落在地上的被子。

  妖娆可能是这世上最失败的一个妖,处处都不如一个凡人,她可能也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一个妖,哪怕每天被人管着,做着低三下四的活,她总是笑得很灿烂,那双眸子总是那样明澈清朗,让他觉得见而忘忧。

  她白天是碧芜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和额上的落梅妆,让碧芜那张端庄清秀的脸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晚上,她变回自己的模样,清新而又娇俏,巧笑嫣然时脸上便会露出一对醉人的梨涡。她时常会在夜深人静,他疲倦地放下笔墨时,为他跳一支舞,她跳得情深款款,他看得赏心悦目。他说:“你跳得真好!”

  她嘴角噙着一丝得意而又可爱的笑容说道:“这世上之舞,唯有一人让我不得不服的,那便是蓬莱公主,云滟飞。她成人礼时舞姿惊艳,可惜那时我还是只未成人形的兔子,不然我真想叫她教教我。”

  他却是撇开重点,取笑着她:“原来你是只兔子啊,难怪前几日禹淳请我吃饭,你平白无故地瞪了他老半天,敢情是因为那天桌上有盘兔子肉!”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气鼓鼓地不理他。

  孟禹淳是郑国的五皇子,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妖娆与他是不打不相识的,同时相识的,还有郑国的皇长子孟禹浩。

  那日,妖娆陪孟禹泓进宫,不过是一会儿没陪在他身边,等她过来寻他的时候,便发现他与两个少年正在御花园中打架,彼时,他正与一人纠缠在一起,他们在地上滚打着,局势十分胶着。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比孟禹泓略长两岁。

  妖娆见不得孟禹泓受委屈,冲过去一把扯住那少年的衣服,用力把他从孟禹泓的身边拉开,拼了命似地对他拳打脚踢。

  那少年见她是个女子,虽被她打得狼狈却并不还手,一边退让,一边叫着:“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女人?连皇子你都敢打!”

  听到“皇子”二字,她呆呆地停了手,孟禹泓已经从地上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泥土一边说着:“碧芜,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比试拳脚。还不快向皇兄和五皇弟行礼!”

  妖娆这才知道,这两个少年,一个是皇长子孟禹浩,一个是皇五子孟禹淳。

  孟禹泓歉然道:“碧芜是我的侍女,是我管教无方,冒犯之处,还请大哥和五弟莫要怪罪。”

  “好厉害的侍女!”孟禹淳一边整理着被妖娆拉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裳,一边笑看着她,“长得这样清秀,怎的是个母夜叉!”

  妖娆恼了,他既没个皇子的样子,可别怪她不讲礼数,她又追上去照他一顿好打,孟禹淳被她追得落荒而逃,最后躲在了孟禹浩的身后,妖娆收手不及,一个粉拳便砸在了孟禹浩的身上,他也不恼,却是看着她笑了,那笑容宛如阳春三月里和煦的一抹日光。

  孟禹泓就在一边微笑着看他们打闹,眼中光辉流转,明亮得如仲夏夜空的一幕星辰,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后来,他们时不时地会聚在太子府,有时一起读书写字,也有时会一起嬉笑打闹,每一次妖娆总会伴在他们身边。孟禹淳来太子府最勤,来的时候时常会带些新鲜的玩意儿,或是他的皇后母亲刚刚赏给他的好东西,每一次总不会忘了有碧芜的那一份。

  某日大雪纷飞,孟禹浩和孟禹淳还是冒着漫天的冰雪来了,妖娆一边忙着给他俩备手炉,一边调侃着孟禹淳:“你可是真把太子府当自己家了,昨天不是才来过,今天这样大的雪,怎么又来了?”

  孟禹淳底气满满地说道:“我与太子哥哥兄弟情深,你不知道么?我便是日日过来请安探望,亦不算过份。”

  碧芜尚未说话,孟禹鸿便淡淡地取笑道:“你我兄弟情深至此,我倒是不知道!”

  孟禹浩也打趣着:“老五,你老实说吧,你探望的是谁?”

  孟禹淳一脸嬉笑着:“行行行,我就是惦记碧芜,想来见见她,怎的不准么?”

  妖娆绷了脸,将个暖炉扔在他怀中便走,却一转头撞在了孟禹浩的怀中,孟禹浩永远带着兄长的温和,一边扶住了妖娆,一边笑着责备起孟禹淳:“老五最近越发的胡闹!”

  孟禹泓在一边看着他们闹,突然问道:“五弟的生辰将至,不知道想要些什么礼物?”

  孟禹淳笑得爽朗直率:“是谁说我胡闹的?我可是认认真真的,只想求太子哥哥一样礼物,太子哥哥你便把碧芜送给我吧!”

  妖娆“呸”了一声:“再敢这样胡言乱语,从今便再不许你进这太子府的大门!”

  孟禹淳叫道:“哥哥们听听,她这口气,俨然便是这太子府的女主人了!”

  妖娆红了脸,转身去再不理他,却偷偷地看了看孟禹泓,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深沉的眸子里星光点点,让人看不到边际。

  此后几年之间,孟禹浩和孟禹淳相继被封为煜王和颖王,各自有了自己的府邸。

  妖娆只想寸步不离地守着孟禹泓,几年的光景,时间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妖精打磨得愈发温柔,她日日守在他的身边,心里眼里全都是他。如今,她已经知道他爱喝几分热的茶,爱熏的香是高贵沉稳的龙涎香,只是,她仍然绣不出好看的荷包,晚上睡觉仍然爱踢落自己的被子。

  那天晚上,她又在他累了的时候跳舞给他看,烛影摇曳,他满目的温柔,她一舞方歇,他轻握了她的手,问她:“累不累?”

  她迎着他的目光,他眸中柔波微漾,她很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已经喜欢了很久很久。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他突然变了脸色,剑眉紧蹙着,倒在了她惊慌失措的怀抱中,继而,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她抱着他,第一次这样地害怕,虽然她是妖,她不是没有见过鲜血淋漓的场面,可是此刻倒在她怀中的那个人,是孟禹泓,是她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男子。

  太子中了毒,皇帝震怒,阖宫惊动,太医们都慌成了一锅粥。太子中的毒并非无药可解,只是配制那解药,尚需十日,可是孟禹泓中的毒太深,恐怕是难以坚持这十日了。

  妖娆一面求了孟禹浩去催着太医们尽早配制出解药,一面守在孟禹泓的塌前,每日悄悄地用自己的灵力为他续命。此时她无比地懊恼,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地修炼,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便可以好好地保护自己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