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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1 / 2)





  江茗听了他这话,鼻子竟然有点酸。不是因为他护着自己,而是因为华京城里被人说是疯世子的这人,他的每一次折腾,每一次无赖,其实都只是在躲避伤害而已。

  活下去,就真的有这么难吗?

  有。

  活下去真的很难。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以为自己是主角,可在其他人的世界里,也许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光辉万世,也仅是活在他人的言语当中。

  是谁说过——

  黩武的君王如今安在?

  儿童歌谣里纠缠不清的故事,结结巴巴说出的一句废话,

  就是那些君王的光荣。

  江茗深吸了一口气:“好。你不能中途丢下我,我害怕。”

  “不丢下你。”殷楚握紧她的手,柔声说道。明明是在雨中,她的手却依旧温暖。

  “走!”又是一波箭弩射来,殷楚低喝一声,拉着江茗冲了出去。他右手搭在腰间的黑色皮筒上,指尖一点,手腕挥舞之间一条游蛇似的绛色长鞭探了出去。“啪”的一声,打飞了前方的一支箭弩,开出了路。

  江茗也紧紧的握着殷楚的手,她很怕殷楚突然说“你先走”,或者突然一言不发的松开她的手。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情况危急,他一定会转身护自己周全。

  她不喜欢当拖油瓶,不喜欢拖累别人,从来只有她往前冲,他人跟着的份儿。

  暗处有人影浮现出来,几名黑衣人拦住去路,长剑萧萧,直冲着江茗的面门袭来。殷楚拉了下江茗,带的她偏离了方向,这才堪堪躲过那一剑。

  身后箭弩又起了一波,两人几乎是无处可去。若是只有殷楚,他大可翻上屋顶。可此刻他身旁跟着江茗,他不能抛下她,绝对不能。

  眼前黑衣人舞剑而来,殷楚揽着江茗,却听见身旁闷哼一声。他眼睛一扫,看见江茗手里反握了把诡异的兵器。说是剑却短小了些,说是匕首却又更为尖锐,倒像是一根坚固粗长的绣花针。如今那把兵器上沾满了鲜血,黑衣人趴倒在地上,后颈汩汩渗血。

  殷楚明白了这东西是如何用的,适合力气小的女子,一击毙命。而方才江茗就是趁着两人和黑衣人错身的时候,黑衣人剑势来不及收,这才被江茗钻了空子。

  他来不及思索为什么江茗身上带着这种东西,也来不及惊叹她的冷静,因为两人身前,两个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一剑瞄向殷楚,一剑砍向两人握着的手。

  殷楚拉了下江茗,她顺势到了他怀里,殷楚转身,一脚踹在一个黑衣人的下腹。江茗被他护在怀里,除了风声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另一把剑划破殷楚背上衣裳,鞭子一甩,缠住他的脖颈,用力一勒。

  殷楚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刺客们。江茗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有把握能把他们都杀死吗?还有屋檐上的哪些。”

  殷楚轻轻摇头。

  “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本事。”江茗小声提醒道。

  她能看出来,殷楚的武艺原本就高强,宫内哪里来的那些高手,次次都能伤他?亦或是将他逼近绝境,迫不得已才冲去闹市?

  他只是在掩藏自己的锋芒,不能让皇上知道,不能让他人知道。否则殷楚就是这看似平安世道上的绊脚石,有人会想利用他,有人会想毁掉他,有人想他痴傻,有人想他入魔。

  他不愿作他人手中的牵线木偶,也不愿和别人虚与委蛇浪费光景,他便选择了这一条最难堪的道路。

  要面子还是要命?

  殷楚的选择是,要你死。

  殷楚如何不知江茗在提醒什么,可他带着不会功夫的她,对方这次又来势汹汹,不舍下些本钱,怕是就要栽在这小巷子里。

  “看那边。”江茗眼睛微动,殷楚跟着快速的瞥了一眼。两人左侧往前十步左右有个木制的后门。穿过这墙屋舍,便是大道。

  江茗点了下头,也不管殷楚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开口大喊:“谁雇你们来的,我出十倍、不,二十倍的价钱!”

  她这一声喊出,眼前那些人俱是愣了一刹,没曾想有人竟然能对着皇上的人喊出这种话。殷楚便趁着这空档一鞭甩出,拉住左前方那人的脖颈用力一甩,下一刻已经拉着江茗冲向那木门。

  殷楚一脚便将那木门踹开,两人冲了进去。没了箭弩的威胁,身后黑衣人却依旧紧追不舍,眼前就是窗棱。

  殷楚用身子撞开窗棱,反手接江茗:“快!”

  江茗也不含糊,根本不管现在姿态如何,迈着腿就往外爬。

  殷楚伸开双臂,好似那日在成亲的时候,她那广袖飞舞,好似一只蝴蝶。

  “不要。”殷楚睁大了眼睛。

  “唔——”江茗低哼了一声,咬住嘴唇。她的身后有个黑衣人,冲着她,直直的将剑扔了过来,正中江茗的后心。

  “任务完成,走。”一个黑衣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些人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蝴蝶很美,但也实在是脆弱,那羽翼轻飘飘的,随便一个稚童的手指都可以将它碾碎。

  江茗倒在殷楚的怀里,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她咬紧了嘴唇,哼也不哼一声。

  殷楚匆匆忙忙抱起江茗,他不敢动作太快,生怕颠到了她,但又不敢慢下来,怕她就这么消失了。不是头一次了,这种绝望又无力的感觉,好似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保护住身边的人。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殷楚不知是在说给江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他心里慌乱极了,但却竭力压着自己的脚步,让它平稳起来。“江茗,你还醒着吗?”

  江茗将嘴里的血俱都咽了下去,眉头蹙起,低声骂了一句:“艹,好疼!都怪你!”

  “是,都怪我。”殷楚不知自己此刻变成了什么样子。是,都怪自己。倘若不是自己,江茗也不会受到这样的疼,不会手心越来越凉,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自己,周围的人都会好好的,弟弟,母亲都会活着,父亲也不会这样。

  殷楚似是又回到了那场顾盼无望的大火当中,恸哭声,尖叫声,屋檐倒塌声,火焰吞噬声。